论钱钟书不是一流学者(转)

原网址已失效,我从某内部BBS上二次转载
其实以前从未仔细念,昨天无聊翻了翻《谈艺录》,随手翻了几篇,看出些问题。

前些年有些人对钱钟书的指责大都不着边际:指责老钱没有知识分子的社会良心,
人家是书斋里的学者,又不是职业学运分子;说他学问做得太小,没有自己建构一
套思想体系云云,则完全是近年来学风虚浮的反映——人人谈思想,无人做学问,
整天云遮雾罩地空谈没有任何内容的大理论,误导学生。

反之,赞誉钱钟书的读者多佩服他学贯中西,通晓多门外语,旁征博引,论证
严谨,高山仰止。然而在我看来,钱钟书的问题恰恰全都出在考据学的严谨上。
举《谈艺录》我随手翻到的三个例子:


1)(六)神韵之附说八  钱氏好为比较文学,将中西相似或暗合的说法罗列比对。
  此处言西洋mind与soul之殊,一通眼花缭乱的引文之后,云“Nous也,Animus也,
  Geist也,Mind也,皆宋學家所謂義理之心也。[Lucretius,III,140之consilium
  及menten.] 而Psyche也,Anima也,Seele也,Soul也,皆宋學家所謂知覺血氣
  之心,[Lucretius,III,121之vita.]亦即陳清瀾《學蔀通辨》斥象山、陽明
  ‘養神’之‘神’是也。”案钱氏引卢克莱修语,然卢克莱修为罗马哲学家,而
  psyche与soul均为希腊哲学之重要概念,psyche在希腊语里原为“呼吸、生命”
  的含义,引申为“万物有灵”的“灵”,而“万物有灵”,是第一位希腊哲学家
  泰利斯的名言(据亚里士多德的记载)。nous(心灵)最早的出处是荷马,也
  散见于前苏格拉底哲学家的言论,但是作为重要的哲学范畴,是阿那克萨戈拉
  提出的,一种精神性本原的东西。这两个概念在后来的哲学史中均有发展,到
  了钱氏后面引的Plotinus,新柏拉图主义的创始人那里,nous和psyche成为
  宇宙论的两个级别,意思已经不一样了,在中世纪经院哲学里nous的含义结合
  神学又有新的解释。两字既在各个历史时代内涵外延都有所不同,又何能与宋学
  家的两心作简单的一一对应?钱氏的数条引文,只是寻求表面上的相似,一种
  看到哪儿抄到哪儿的随意罗列,不加别择去取,全无条理可言,且暴露出对希腊
  古典文献的彻底的不理解。引用西方概念不考订词源,不去梳理概念演变的历史,
  并不能让读者对西方的思想增加些许的了解,除了晒书单,没有任何意义。

2)(三一)说圆  此处照例将中西文献中跟“圆”有关的作了一通海引,后面提到
  衔尾蛇的形象象征时间永恒,但是一来引的大都是德英两国浪漫派文学的文献,
  只是泛泛而论“西方古俗”,二来钱氏不知道衔尾蛇不必是圆的。事实上,
  衔尾蛇/龙的形象是西方艺术史家研究得烂透了的问题,潘诺夫斯基关于提香
  三头人像以及时间老人形象起源的考据论文,均有详细引证(Panofsky Father 
  Time注释12引用文献云衔尾龙象征时间永恒或起源伊朗)。而潘氏引的一张中
  世纪的图像,Saturn手里拿的衔尾蛇不是正圆,可见“衔尾”才是重点,“圆”
  不是重点。泛泛引用后面的文献,无非是炫耀我看过很多把时间比作衔尾蛇的
  文字,但是它从哪里来?每个时期的形象和意义有何不同?作者既不求甚解,
  读者当然更加云里雾里。
  
3)(八二)摘陈尹句  引文:

    又卷八:“詩雖新,似舊纔佳。尹似村云:‘得句渾疑是舊詩’;陳古漁
    云:‘得句渾疑先輩語。’”按此境即濟慈(Keats)與友論詩第一要義
    (axiom)所謂“好詩當道人心中事,一若憶舊而得者”(Poetry should
    strike the Reader as a wording of his own highest thoughts and 
    appear almost a Remembrance.)。見Letter to Taylor, 27 Feb.1818,
    H.E.Rollins,ed.,Letters I,238. 方德耐爾(Fontenelle)亦云:“至理
    之入人心,冥然無迹;雖為新知,而每如忽憶夙習者”。(La vérité 
    entre si naturellement dans l'esprit que quand on l'apprend pour
    la première fois,il semble qu'on ne fasse que s'en souvenir)。
    見Préface à L'Histoire de l'Académie Royale. 實皆柏拉圖語錄《菲德
    洛斯篇》(Phaedrus)、《米諾篇》(Meno)所論宿記(Anamnesis)之旨,
    濟慈通之於詞章耳。

  案此四处虽然都是回忆,但是说的是四种完全不同的意思。“得句渾疑先
  輩語”乃是说作者作毕,词句上读来似为古人旧作;济慈说的是读者读诗,
  好像是把我当初经历过的又没办法用文句说出来的深刻的思念居然一下子
  让诗人说出来了(strike),好像他知道我的心思;Fontenelle强调的是
  vérité(truth,真理)而不是poetry;至于柏拉图斐多篇里苏格拉底所说的
  “知识就是回忆”,乃是理念说的一种论证途径,跟前面那些更是八竿子
  打不着。这是最典型的把只有表面上些许相似的东西牵强附会地码在一起,
  除了炫耀自己读得多,别无意义。
钱氏的文风,带有许多学术文章应该规避的习气,兹举《七缀集》首篇《中国诗
与中国画》,分类说明。

1.不必要的引文,尤其是外文引文。

  首段论语言各有上下文,云:

    一个社会、一个时代各有语言天地,各行各业以至一家一户也都有它的语言
    田地,所谓“此中人语”。譬如乡亲叙旧、老友谈往、两口子讲体己、同业
    公议、专家讨论等等,圈外人或外行人听来,往往不甚了了。缘故是:在这
    种谈话里,不仅有术语、私房话以至“黑话”,而且由于同伙们相知深切,
    还隐伏着许多中世纪经院哲学所谓彼此不言而喻的“假定”(suppositio),
    旁人难于意会。释袾弘《竹窗随笔》论禅宗问答:“譬之二同邑人,千里久
    别,忽然邂逅,相对作乡语隐语,旁人听之,无义无味。”这其实是生活中
    的平常情况,只是“听之无义无味”的程度随人随事不同。批评家对旧传统
    或风气不很认识,就可能“说外行话”,曲解附会。

  案此为浅显的道理,何必同一个意思车轱辘话说这么多句?小圈子说话彼此
  不言而喻,人人有此经验,又何必非要引“中世纪经院哲学的suppositio”,
  和禅宗的典故?

  四段论西洋人习惯了西洋诗的重口味,将中国人的种种风格都视为淡雅,云:

    一句话,在那些西洋批评家眼里,词气豪放的李白、思力深刻的杜甫、议论
    畅快的白居易、比喻络绎的苏轼——且不提韩愈、李商隐等人——都给“神
    韵”淡远的王维、韦应物同化了。西方有句谚语:“黑夜里,各色的猫一般
    灰色”(La nuit tous les chats sont gris);据动物学家的研究,猫是
    色盲的,在白天看一切东西都是灰色(the daylight world is gray to the 
    cat)。正像人黑夜里看猫,猫白天看世界,西洋批评家看五光十色的中国旧
    诗都成为韦尔兰所向往的“灰黯的诗歌”(la chanson grise)。这种现象
    并不稀罕。习惯于一种文艺传统或风气的人看另一种传统或风气里的作品,
    常常笼统概括,有如中国古代隽语所谓“用个带草(怀素)看法,一览而
    尽”(见董说《西游补》)。

  头一句话已经说完了所有的意思,后面理应点烦点掉,即使要用引语,第二句
  的西谚已足够说明问题,不知抬出“动物学家的研究”,以及董说《西游补》,
  又有何用?

  末段论艺术家欣赏跟自己风格对立的另一艺术家,云:

    歌德和柯勒立治都曾讲到这种现象,叶芝也亲切地描述了对“相反的自我”
    (the most unlike, being my anti-self)的追求;美学家还特地制定一条
    规律,叫什么“嗜好矛盾律”(Law of the Antinomy of Taste)。这规律
    的名称是够庄严响亮的,但代替不了解释。在莫里哀的有名笑剧里,有人问
    为什么鸦片使人睡眠,医生郑重地回答:“因为它有一种催眠促睡力”
    (une vertu dormitive)。说白居易“极喜”李商隐诗文,是由于“嗜好矛
    盾律”,仿佛说鸦片使人睡眠,是由于“催眠促睡力”。实际上都是偷懒省
    事,不作出真正的解释,而只赠送了一顶帽子,给与了一个封号甚至绰号。

  其实就是说美学家给这种现象贴了个标签,但是贴标签代替不了解释,等于
  同义反复,莫里哀的剧里医生的回答也是什么也没说的同义反复,这么简单
  一件事,非要用莫里哀这么远的典故来类比,可见卖弄学问的习气已经深入
  骨髓了。

2.有众所周知的大路货支持论点避而不用,非去找一般人不熟悉的偏僻论据。

  首段论风气更迭,云:

    新风气的代兴也常有一个相反相成的表现。它一方面强调自己是崭新的东西,
    和不相容的原有传统立异;而另一方面更要表示自己大有来头,非同小可,
    向古代也找一个传统作为渊源所自。例如西方十七、八世纪批评家要把新兴
    的长篇散文小说遥承古希腊、罗马的史诗;圣佩韦认为当时法国的浪漫诗派
    蜕变于法国十六世纪的诗歌。中国也常有相类的努力。明、清批评家把
    《水浒》、《儒林外史》等白话小说和《史记》挂鈎;我们自己学生时代就
    看到提倡“中国文学改良”的学者煞费心机写了上溯古代的《中国白话文学
    史》,又看到白话散文家在讲《新文学源流》时,远追明代“公安”、“竟
    陵”两派。这种事后追认先驱(préfiguration retroactive)的事例,仿佛
    野孩子认父母,暴发户造家谱,或封建皇朝的大官僚诰赠三代祖宗,在文学
    史上数见不鲜。它会影响创作,使新作品从自发的天真转而为自觉的有教养、
    有师法;它也改造传统,使旧作品产生新意义,沾上新气息,增添新价值。”

  案“托古改制”,中国显而易见的例子是古文运动,西洋显而易见的例子是
  文艺复兴,都是打着古人的旗号搞自己的新东西,最大的例子不用,却举一般
  读者不大熟悉的十七十八世纪小说、圣博夫的批评、“公安”“竟陵”两派,
  此非卖弄机巧欤?

3.断章取义。

  次段论“无声诗”与“无形画”,云:

    “无声诗”即“有形诗”和“有声画”即“无形画”的对比,和西洋传统的诗画
    对比,用意差不多。古希腊诗人(Simonides of Ceos)早说:“画为不语诗,
    诗是能言画。”嫁名于西塞罗的一部修辞学里,论“互换句法”(commutatio)
    第四例就是:“正如诗是说话的画,画该是静默的诗”(Item poema loquens 
    pictura, pictura tacitum poema debet esse)。达文齐干脆说画是“嘴巴哑
    的诗”(una poesia muta),而诗是“眼睛瞎的画”(una pittura cieca)。

  案达·芬奇本意是为画争取地位,古代到文艺复兴之前大家都觉得诗比画高,画是
  匠人所为,达·芬奇偏要举出理由,说画是一门科学,不仅体系之严密能与其他诸
  艺并举,而且诗的想象所见不及画的肉眼所见,画高于诗,原文的争辩色彩很强,
  有史家怀疑是为米兰洛多维柯公爵府上各界人士论各学科高下准备的辩论稿。断章
  取义,不知道达·芬奇这话头后面的话,读者便会完全误会了他的意思。

4.不加论证的跳跃性类比。

  三段论画分南北二宗起源,先说南北系风格概念,非地理概念,南人可为北画
  北人亦可为南画云云,与《谈艺录》首篇“诗分唐宋”同理,此说可以成立。
  但后面论及南北划分的起源,云:

    把“南”、“北”两个地域和两种思想方法或学风联系,早已见于六朝,唐代
    禅宗区别南、北,恰恰符合或沿承了六朝古说。事实上,《礼记·中庸》说
    “南方之强”省事宁人,“不报无道”,不同于“北方之强”好勇斗狠,
    “死而不厌”,也就是把退敛和肆纵分别为“南”和“北”的特征。《世说·
    文学》第四记褚季野云:“北人学问,渊综广博”,孙安国答:“南人学问,
    清通简要”,支道林曰:“圣贤固所忘言。自中人以还,北人看书如显处视月,
    南人看书如牖中窥日。”历来引用的人只知道“牖中窥日”仿佛“管中窥豹”,
    误解支道林为褒北贬南;而刘峻在这一节的注释里又褒南贬北,说什么北人
    “学广则难周,难周则识暗”,南人“学寡则易核,易核则知明”。支道林是
    仲裁者讲公道话。孙、褚分举南、北“学问”各有长处,支承认这些长处,而
    指出它们也各有流弊,长处就此成为缺点(le defaut de la qualité)。
    …………《隋书·儒林传》叙述经学,说:“大抵南人约简,得其英华,北学
    深芜,穷其枝叶”;这就像刘峻的注解,也简直是唐后对南、北禅宗的惯评了。
    看来,南、北“学问”的分歧,和宋、明儒家有关“博观”与“约取”、“多
    闻”与“一贯”、“道问学”与“尊德性”的争论,属于同一典型。巴斯楷尔
    区分两类有才智的人(deux sortes d'esprit):一类“坚强而狭隘”,一类
    “广阔而软弱”(l'esprit pouvant être fort et étroit, et pouvant être 
    ample et faible)。康德曾分析“理性”里有两种基本倾向:一种按照万殊的
    原则,喜欢繁多(das Interesse der Mannigfaltigkeit, nach dem Princip 
    der Specification);另一种按照合并的原则,喜欢单一(das Interesse 
    der Einheit, nach dem Princip der Aggregation)。禅宗判别南北,可以说
    是两类才智或两种理性倾向在佛教思想里的一个表现。

  案《世说》成书去《中庸》数百年,且后者说性格前者说学问,只能说“南”、
  “北”可以当标签,内容上没有任何演变的联系。而从《隋书》所载经学分歧到
  禅宗的南北二宗,仅有表面上的相似,怎么演变过去的,并无考据支持,当一假
  说尚可,何以言之凿凿?至于后面扯上帕斯卡尔和康德,帕斯卡尔将钱氏所引
  《中庸》之北人肆纵与《隋书》之南人约简列为一类,《中庸》之南人退敛与
  《隋书》之北人深芜列为一类,岂非自相矛盾也欤?至于康德言理性之两种倾向,
  更是与主题相去甚远,拿来拉大旗扯虎皮的。
   
  以下又云南宗画与南宗禅的相通之处,云南禅尚简,南画亦尚简,且不论以倪云林
  等少数几人概括南宗画风是否合适,单就画分南北二宗一说而论,美术史家大都认
  为是晚明莫是龙-董其昌比附禅家南北二宗的编造,并非史实,而董其昌眼里的
  南北二宗,北宗的源头是大小李将军的青绿山水,南宗的源头是王右丞的水墨渲染,
  绝不是繁简的差别。至于又扯上历代名画记所载“疏密二体”,这里说的是人物画,
  不是山水画,完全两码事。以下又云“当代卓著的美术史家论‘印象派’
  (Impressionism)含蓄不露(suggestion)的手法,说:观画者不是无所用心,
  而是‘更有事可做’(the artist give the beholder increasingly ‘more to 
  do’),参与了作画者的创造(making, creation),在心目中幻出(‘conjured 
  up’ in our minds)那些未落迹象的景色(the inarticulate and unexpressed),
  也不外乎这个原则。”且不论印象派去倪云林逸笔草草甚远,此处引文为贡布里希
  《艺术与错觉》,articulate为书中一重要概念,参见范景中《关于<艺术与错觉>
  几个要点的说明》,经由钱氏“未落迹象”妙语一译,则inarticulate原义尽失矣。
  其下谈到休谟,又是跟主题无关的拉大旗扯虎皮。

  洋洋洒洒一大段,并没有讲清楚为什么莫-董以前画史并无南北分宗说,所以这一大段
  文献和绘画的类比,从考据学角度看,毫无价值。

5.风格错误。

  四段论魏尔兰诗风最近中国诗,此说大体不谬,戴望舒以词律对译魏尔兰诗,颇为
  成功,可资参照。但后面又来一跳跃性思维,与中国画比附,云“韦尔兰宣称:最
  好是‘灰黯的诗歌’,不着色彩,只分深淡(Rien de plus cher que la chanson 
  grise. Pas de couleur, rien que la nuance)。那简直就是南宗画风了:‘画欲
  暗,不欲明;明者如觚棱钩角是也,暗者如云横雾塞是也’(董其昌《画眼》)。”
  案魏尔兰诗风最接近的艺术是音乐而非绘画,善用语音的微妙变化暗示情境,如旋转
  木马里用连续的重复元音暗示木马转又转,月光里用一串噼里啪啦的辅音暗示喷泉
  水珠散落,德彪西据此作曲,不是偶然,中国的词律也恰巧具有一些相似的音乐美,
  所以戴望舒的译法成为可能,所谓chanson grise,系指音色而言,非指视觉色彩。
  而将其与董其昌所说的墨法相类比,则是完全误解了魏尔兰的风格,属于驴唇不对
  马嘴。

6.小事清楚,大事糊涂。

  五段论王右丞诗风画风与禅理,细处说了很多,却忘了一件大事:董其昌以前谁也
  没把王维的画当回事(参见童书业《王维在绘画史上地位的升降》)。唐代人物画
  是主流,山水画是支流,宋以后才反过来,唐人山水技法,后人看来只能用幼稚来
  形容。近世考据家更是质疑后来大家看到的王维到底有没有真的。此段论王维代表
  的神韵派在画史上首屈一指,诗史上则不是主流,而实际情况是,王维的诗虽然只
  是风格之一,影响却远远大于王维的画。

7.不适当的外推。

  末段云:

    诗、画传统里标准分歧,有一个很好的例证。上文引过苏轼《王维、吴道子画》,
    那首诗还有一段话,就是董其昌论南宗画时引为权威性的结论的。“吾观画品中,
    莫如二子尊。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吾
    观二子皆神俊,又于维也敛衽无间言。”就是说,以“画品”论,吴道子没有王
    维高。但是,比较起画风和诗风来,评论家把“画工”吴道子和“诗王”杜甫归
    在一类。换句话说,画品居次的吴道子的画风相当于最高的诗风,而诗品居首的
    杜甫的诗风相当于次高的画风。苏轼自己在《书吴道子画后》里就以杜甫诗、韩
    愈文、颜真卿书、吴道子画相提并称。杨慎《升庵全集》卷六四又《外集》卷九
    四《画品》说:“吴道玄则杜甫。”方薰《山静居画论》卷上讲得更清楚:“读
    老杜入峡诸诗,苍凉幽迥,便是吴生、王宰蜀中山水图。自来题画诗,亦惟此老
    使笔如画。昔人谓摩诘‘画中有诗,诗中有画’,方之杜陵,未免一丘一壑。”

  案历代名画记唐朝名画录里吴道子地位远在王维之上,何来“画品居次”一说?
  吴道子以画道释人物闻名,所谓“吴带当风”,在风格上何以与老杜归为一类?
  引方薰文为吴生《蜀中山水图》与“老杜入峡诸诗”之比较,同一题材,说二者
  相通,并无问题,何以外推到两人风格相通?东坡、杨慎所论为排位列次,非谓
  风格,不足以支持钱氏画风诗风的比较论据。
以上数例已经说明,在钱氏行文中,白马非马一类偷换概念的形式逻辑错误比比皆是,
引用材料毫无组织、断章取义的现象普遍存在,根本就不是什么严密的考据学,所以
时人所谓钱氏只是继承了清学的考据传统,没有开创新学云云,都是无的放矢的谬评。
事实上,广义上的考据学(不仅包括文献材料,也包括传世文物和出土文物;不仅
包括文字,也包括实物及图像等多种资料)可以说是一切历史学最最基本的研究方法,
那些藐视考据成天想着六经注我开创新学的,最多只能开创些时兴一二十年的时学。
而恰恰是在考据学的意义上,钱钟书去清学传统甚远,反倒与无视文献证据、将文献
碎片化任意曲解为我所用的法国后现代主义暗合。

又有人把钱老的文集与清人笔记相比,说这不是成形的学术,只是读书之余所记的
随笔。对此我想说,正式出版物与读书卡片和笔记是不一样的,所谓“良工不示人
以朴(或璞)”,在一流学者那里,半成品是不能随便拿出来给人看的,何况里面
很多东西,最多算是粗料,连半成品都不是。而且如果真是类似清人笔记的体裁,
何必又要塞进那么多与主题无关仅仅是为了炫耀才学的外国文字?

那么钱老是否就一无是处了呢?肯定不是,在古典文学批评和外国文学翻译方面,
钱老的文章自有其价值,这一点诸多前辈已做过精彩的评点,所以我只说他不是
一流学者。不过我想指出一点疑问,散见于钱老文集的诸多堪称妙绝的译笔,
确实值得我辈后学师法研习;钱老论翻译的“化境”说,也颇为动人;然而却
从来没有见过钱老译过哪怕一部完整的大部头外国文学作品,整体的成就不仅
不如挚友傅雷,甚至不如夫人杨绛,是不能为之,还是不屑为之?

我以为从这个问题可以管窥到钱老所有的问题。做过翻译工作的人都有体会,翻译
是个苦力活,一两句话苦思冥想后突然闪出巧妙的译文固然让人兴奋,但是大部分
时间却是对付那些难啃的硬骨头,不知道出处的典故,不知道意思的俚语,查了半
天资料翻了半天字典愣是没看懂的段落,原文几个大白词说得很清楚翻过来怎么也
不对付的句子,以及译者的学问覆盖不了作者的学问造成的种种常识性失误。凡此
种种均由历史、时代、文化和语言的距离造成,你有再高的天分,脏活累活也得亲
自动手从头做起。钱老对待翻译的态度,似乎是只去挑一些在他天分控制范围内的、
能展现他才学的段子来炫耀一下,脏活累活全部绕开,颇有避重就轻、避实就虚
的嫌疑。译者的基本态度是从整体和细节两方面尽可能清晰地理解作者,把自己置
于作者之下。钱老自视甚高,以为作者的外文拼不过我的中文也说不定;至于作者
的思想体系,钱老在《读<拉奥孔>》中说“许多严密周全的思想和哲学系统经不起
时间的推排销蚀,在整体上都垮塌了,但是它们的一些个别见解还为后世所采取而
未失去时效”,明摆着瞧不起;所以译者必备的这种谦恭态度,钱老怕是不屑为之
的吧。

颜氏家训云:“鈍學累功,不妨精熟;拙文研思,終歸蚩鄙。但成學士,自足為人。
必乏天才,勿強操筆。”说的是学术和艺术的区别,中人之资,只要肯下笨功夫,
集中精力,日积月累,总能在学术上做点东西出来;文学艺术则不然,没有天才,
甭管你怎么努力都没用。但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引申一下说,“钝学累功”不仅是
做好学问的充分条件,也是做好学问的必要条件呢?至少我所知道的中外一流的
学者,没有在比如搜集比对材料这种基本的笨功夫上走捷径的。其实即使是艺术,
有天赋的人也不能不下苦功夫,中国传统书画更有避熟就生、弃巧取拙的说法,
如果过于机巧,则成不了上乘的艺术。即以文学翻译一行论,钱老机巧过人,但
是翻检文集总让人觉得是徒然挥霍天才;傅雷在家书中自叹天分远不及钱老,说
每天多少个生词查完字典很快就忘掉,不像钱老能过目不忘,但是傅雷一直做的
是笨功夫,高标准严要求反复迭代的笨功夫,最后达到了以生拙胜熟巧的境界。
凡此种种,足以让我辈后学深思。

新年钱钟书再批判

作者:公子镔 提交日期:2009-01-29 23:22

用网友 t20 的话说:
  
  “你只要指明钱钟书同学学术上既没有学术流派又没有学术师承,自己学术天赋
思想天赋又欠缺不能给出一个学术新范式,只能野路子学术后现代滴干活辣.”
  
  但为了普及说服大众,春节闲暇还是敲几个字。
  
  1. 钱钟书的英文
  
  十九世纪英国散文作家黑兹利特 (William Hazlitt) 有一篇名作:《论平易文
体》 On Familiar Style,其中的观点有:
  
  Surely, it is but a mechanical rule for avoiding what is low, to always
 pedantic and affected.
  
  要避免行文下流,只需一味在文章卖弄学问、装腔作势即可。
  
  A truly natural or familiar style can never be quaint or vulgar, for 
this reason, that it is of universal force and applicability, and that quaintness
 and vulgarity arise out of the immediate connexion of certain words with
 coarse and disagreeable or with confined ideas.
  
  真正平易自然的文体不可给人以怪癖或粗俗之感,因为这种文体要通行四方,说
服公众,而冷僻粗俗之词却容易使人联想到某些粗野、不快或狭隘的概念。
  
  ------------------------------------------------------
  
  以下是钱写给普通友人的信件,应该用什么词汇什么文体,小学生就应该知道的
,我们来看看,钱锺书如何成为黑兹利特笔下的反面教材吧:
   “
  This is not “flannel”or“butter” but my sincere opinion (my hand upon
 my heart!).
  This is a mere peccadillo. Don’t let meticulousness about such trifles
 cramp your style.
  
  Excuse this belated reply to your very kind May Day greetings.
  
  Pedagogues used to distinguish a pupils active or5 writing & speaking
 vocabulary.”
  
  建议大家通读黑兹利特的这篇文章,就知道钱锺书的英文是如何之糟糕的(以著
名学者的标准)。           
  
  整个西方世界,认识的中国文人就是林语堂,辜鸿铭等寥寥数人;西方学者谈到
中国,研究中国,会反复引用他们的作品,这其中绝没有钱钟书这个名字。钱钟书的
英文,内行人一看就是远远落后于这两位的。就中国本土出生的中国人的英文水准,
上海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林语堂的英文才是黑兹利特标准的高境界,中国人中鲜有出其
右者。
  
  2. 钱钟书的思想高度和判断力,尤其是审美判断力
  
  以《管锥编》为例:
  
  a. 所谓《过秦论》开篇词肥义瘠
  
  贾谊的文风属于战国纵横家的。这类文章不仅仅是政论,更是演讲术。演讲术重
点往往并不在于论据和论证,而是雄辩和滔滔不绝。“言”和“文”是有很大的不同
的,即使传媒和印刷时代要求言文一致,这二者仍然有显著的差别,属于修辞学的内
容,比如给选民承诺和兑现承诺是两回事,这是现代政治演讲术的技巧,无论是布什
还是奥巴马。
  
  让最理性的德意志民族自愿被驯服的希特勒,无疑是天才的演说家,德国历史学
家 Guido Knopp 在做第三帝国的节目时,解说希特勒在党代会上的开头时,说“他
在蓄势”:
  Führer befiehl, wir folgen(元首命令,我们服从)。
  
  《过秦论》的开头,也正是蓄势的一种,是符合战国纵横家的风格的。被钱钟书
说成“词肥义瘠”,说明钱的文艺审美感受力不足。如今中学语文老师纷纷以钱的观
点指导学生这样读《过秦论》,实在令人遗憾。当然我们的教学传统不鼓励学生演讲
的,也就无法体会《过秦论》开头的这种“蓄势”作用,钱也不例外。但在战国纵横
时代,演说却是学者的一项基本功。
  
  b. 项羽的“破釜沉舟”
  
  这个例子同罗马将军的例子相比较,评价如白开水,除此之外,也没有提供更多
营养。只要稍微有点罗马史知识的中国读书人,读出来并不是难事。《管锥编》有大
量这样的写作,其评价部分均表现作者的专业知识贫乏,钱钟书的文艺理论跟王国维
、史学跟陈寅恪的差距,等等,一看就是业余跟专业的差距。《管锥编》如果是做学
术资料,索引等等工作又没做好。要浪费后来读者大量的时间。
  
  c. 酒肉穿肠过
  
  说到中国的和尚和意大利的教士吃禁忌食品的心态,等等等等,这类内容也占了
很大篇幅,这当然需要很大的阅读量。作为怡情的阅读,也值得鼓励。但这种内容,
只需像兰姆等英国散文家用最平实的白话娓娓道来即可,考验的是作者的文笔,可惜
,钱的文笔真的不是算优秀的。
  
  现在谷歌百度等工具,非常方便。掌握这些网络工具,对于钱钟书在《管锥编》
所作的工作,对现在本科起点的文科学生都不是难事。
  
  例子就这么多吧,春节闲暇之余,随便敲几个字。
  
  或许由于当时处于一个变态的时代,对文明可能毁灭忧心忡忡,钱试图做最后的
挽救努力,继承中国的笔记体传统,这当然值得赞赏。不过笔记体考验的是作者的整
体水平,是对作者学术水平的最好暴露,所谓笔记体,读书人应该展现出深刻的洞察
力和深厚的学术修养,如戴震顾炎武,《管锥编》证明,钱显然无法跟明末清初的那
些笔记体大家相比,也没有达到保存国故的目的。《管锥编》终归是一部闭门造车、
无甚学术价值的作品。
  
  对于钱钟书的少年学习时代,所谓中国第一才子,无疑是一个被神话的故事。看
看西方的人文学科天才是怎么样的吧:
  
  布鲁诺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家、哲学家、天文学家、数学家。
  
  乔尔丹诺&#8226;布鲁诺
  
  从小研习辩证逻辑学;
  14 岁,求学那不勒斯,请私人导师专修逻辑学;
  17 岁,加入那不勒斯多明我教团修道院,为见习修士;
  24 岁,多明我教团正式学生,被派往多明我教会读神学专业,获修士职位。
  
  布鲁诺精通古希腊、罗马、东方的史学、哲学、文学,通晓数门欧洲语言。作品
从自然科学到哲学,从宗教到人性,从诗集到剧本,无所不及。这,才是真正的学术
大师,这,才符合少年天才的定义。其作品《论原因、本原与太一》是具有千年影响
力的巨著。
  
  而钱钟书是以数学考零分而被津津乐道,后来好像说是十几分,这绝对是读书界
的笑话,而不是引以为荣,希望中国的文科生不要再陶醉于数学考十五分而也叫文科
生,也能成语言天才的幻想,要明白,要知道西方大学一开始只有神学,西方人文学
科的真正基础是:

  
  神学、逻辑学、数学;语言方面是古希腊语和拉丁语。
  
  神学是西方人文学科基础的基础,布鲁诺首先是神学家。
  

  这一点刘小枫算是名门,刘小枫读的是世界第一流的神学院巴塞尔大学,获神学
博士学位。
  
  1872 年冬季学期,尼采在巴塞尔大学开设了希腊罗马修辞学课程。
  
  也不知钱钟书怎么在牛津呆了两年,那也只能算玩票性质,把钱钟书跟刘小枫比
完全是常识性的错误。
  
  刘小枫现在的作品虽然不如他年轻时,但他很热情的做了大量基础工作。至少在
中国目前的情况,在西学文科这块,青年学生跟刘小枫的思路走是没错的。网络上很
多文章用“神棍”一词描述刘小枫,那只代表一种个人情绪,我觉得非常遗憾,神学
是西方人文学科基础的基础。哈佛前两年要求所有的哈佛本科生必修宗教。
  
  (CNN 报导:Harvard committee recommends returning religion to curriculum
)
  
  考虑到钱钟书在小农文明中国的影响力,我会不时写批判他的文章,直至他被请
下神坛,还原他一个社科院普通研究员的身份。
作者:公子镔 提交日期:2009-01-29 23:25
  附:
  
  十九世纪英国散文作家黑兹利特 (William Hazlitt) 文章:
  
  "On Familiar Style" 1
  
  It is not easy to write a familiar style. Many people mistake a familiar
 for a vulgar style, and suppose that to write without affectation is to 
write at random. On the contrary, there is nothing that requires more precision
, and, if I may so say, purity of expression, than the style I am speaking
 of. It utterly rejects not only all unmeaning pomp, but all low, cant phrases
, and loose, unconnected, slipshod allusions. It is not to take the first
 word that offers, but the best word in common use; it is not to throw words
 together in any combinations we please, but to follow and avail ourselves
 of the true idiom of the language. To write a genuine familiar or truly 
English style, is to write as any one would speak in common conversation 
who had a thorough command and choice of words, or who could discourse with
 ease, force, and perspicuity, setting aside all pedantic and oratorical 
flourishes. Or, to give another illustration, to write naturally is the same
 thing in regard to common conversation as to read naturally is in regard
 to common speech. It does not follow that it is an easy thing to give the
 true accent and inflection to the words you utter, because you do not attempt
 to rise above the level of ordinary life and colloquial speaking. You do
 not assume, indeed, the solemnity of the pulpit, or the tone of stage declamation
; neither are you at liberty to gabble on at a venture, without emphasis 
or discretion, or to resort to a vulgar dialect or clownish pronunciation
. You must steer a middle course. You are tied down to a given and appropriate
 articulation, which is determined by the habitual associations between sense
 and sound, and which you can only hit by entering into the author's meaning
, as you must find the proper words and style to express yourself by fixing
 your thoughts on the subject you have to write about. Any one may mouth 
out a passage with a theatrical cadence, or get upon stilts to tell his thoughts
; but to write or speak with propriety and simplicity is a more difficult
 task. Thus it is easy to affect a pompous style, to use a word twice as 
big as the thing you want to express: it is not so easy to pitch upon the
 very word that exactly fits it. Out of eight or ten words equally common
, equally intelligible, with nearly equal pretensions, it is a matter of 
some nicety and discrimination to pick out the very one the preferableness
 of which is scarcely perceptible, but decisive. The reason why I object 
to Dr. Johnson's style is that there is no discrimination, no selection, 
no variety in it. He uses none but "tall, opaque words, "taken from the "
first row of the rubric" -- words with the greatest number of syllables, 
or Latin phrases with merely English terminations. If a fine style depended
 on this sort of arbitrary pretension, it would be fair to judge of an author
's elegance by the measurement of his words and the substitution of foreign
 circumlocutions (with no precise associations) for the mother-tongue.2 How
 simple is it to be dignified without ease, to be pompous without meaning
! Surely, it is but a mechanical rule for avoiding what is low, to be always
 pedantic and affected. It is clear you cannot use a vulgar English word 
if you never use a common English word at all. A fine tact is shown in adhering
 to those which are perfectly common, and yet never falling into any expressions
 which are debased by disgusting circumstances, or which owe their signification
 and point to technical or professional allusions. A truly natural or familiar
 style can never be quaint or vulgar, for this reason, that it is of universal
 force and applicability, and that quaintness and vulgarity arise out of 
the immediate connection of certain words with coarse and disagreeable, or
 with confined ideas. The last form what we understand by cant or slang phrases
. -- To give an example of what is not very clear in the general statement
. I should say that the phrase "To cut with a knife," or "To cut a piece 
of wood," is perfectly free from vulgarity, because it is perfectly common
; but to cut an acquaintance is not quite unexceptionable, because it is 
not perfectly common or intelligible, and has hardly yet escaped out of the
 limits of slang phraseology. I should hardly, therefore, use the word in
 this sense without putting it in italics as a license of expression, to 
be received com grano salis. All provincial or bye-phrases come under the
 same mark of reprobation -- all such as the writer transfers to the page
 from his fireside or a particular coterie, or that he invents for his own
 sole use and convenience. I conceive that words are like money, not the 
worse for being common, but that it is the stamp of custom alone that gives
 them circulation or value. I am fastidious in this respect, and would almost
 as soon coin the currency of the realm as counterfeit the King's English
. I never invented or gave a new and unauthorized meaning to any words but
 one single one (the term impersonal applied to feelings), and that was in
 an abstruse metaphysical discussion to express a very difficult distinction
. I have been (I know) loudly accused of revelling in vulgarisms and broken
 English. I cannot speak to that point; but so far I plead guilty to the 
determined use of acknowledged idioms and common elliptical expressions. 
I am not sure that the critics in question know the one from the other, that
 is can distinguish any medium between formal pedantry and the most barbarous
 solecism. As an author I endeavour to employ plain words and popular modes
 of construction, as, were I a chapman and dealer, I should common weights
 and measures.
  
  The proper force of words lies not in the words themselves, but in their
 application. A word may be a find-sounding word, of an unusual length, and
 a very imposing from its learning and novelty, and yet in the connection
 in which it is introduced may be quite pointless and irrelevant. It is not
 pomp or pretension, but the adaptation of the expression to the idea, that
 clinches a writer's meaning : -- as it is not the size of glossiness of 
the materials, but their being fitted each to its place, that gives strength
 to the arch; or as the pegs and nails are as necessary to the support of
 the building as the larger timber, and more so than the mere showy, unsubstantial
 ornaments. I hate anything that occupies more space than it is worth. I 
hate to see a load of band-boxes go along the street, and I hate to see a
 parcel of big words without anything in them. A person who does not deliberately
 dispose of all his thoughts alike in cumbrous draperies and flimsy disguises
, may strike out twenty varieties of familiar every-day language, each coming
 somewhat nearer to the feeling he wants to convey, and at last not hit upon
 that particular and only one which may be said to be identical with the 
exact impression in his mind. This would seem to show that Mr Cobbet is hardly
 right in saying that the first word that occurs is always the best. It may
 be a very good one; and yet a better may present itself on reflection or
 from time to time. It should be suggested naturally, however, and spontaneously
, from a fresh and lively conception of the subject. We seldom succeed by
 trying at improvement, or by merely substituting one word for another that
 we are not satisfied with, as we cannot recollect the name of a place or
 person by merely plaguing ourselves about it. We wander farther form the
 point by persisting in a wrong scent; but it start up accidentally in the
 memory when we least expect it, by touching some link in the chain of previous
 association.
  
  There are those who hoard up and make a cautious display of nothing but
 rich and rare phraseology -- ancient medals, obscure coins, and Spanish 
pieces of eight. They are very curious to inspect, but I myself would neither
 offer not take them in the course of exchange. A sprinkling of archaisms
 is not amiss, but a tissue of obsolete expressions is more fit for keep 
than wear. I do not say I would not use any phrase that had been brought 
into fashion before the middle or the end of the last century, but I should
 be shy of using any that had not been employed by any approved author during
 the whole of that time. Words, like clothes, get old-fashioned, or mean 
and ridiculous, when they have been for some time laid aside. Mr. Lamb is
 the only imitator of old English style I can read with pleasure; and he 
is so thoroughly imbued with the spirit of his authors that the idea of imitation
 is almost done away. There is an inward unction, a marrowy vein, both in
 the thought and feeling, an intuition, deep and lively, of his subject, 
that carries off any quaintness or awkwardness arising from an antiquated
 style and dress. The matter is completely his own, though the manner is 
assumed. Perhaps his ideas are altogether so marked and individual as to 
require their point and pungency to be neutralised by the affectation of 
a singular but traditional form of conveyance. Tricked out in the prevailing
 costume, they would probably seem more startling and out of the way. The
 old English authors, Burton, Fuller, Coryate, Sir Thomas Browne, are a kind
 of mediators between us and the more eccentric and whimsical modern, reconciling
 us to his peculiarities. I do not, however, know how far this is the case
 or not, till he condescends to write like one of us. I must confess that
 what I like best of his papers under the signature of Elia (still I do no
 presume amidst such excellence, to decide what is most excellent) is the
 account of "Mrs Battle's Opinions on Whist," which is also the most free
 from obsolete allusions and turns of expression --
  
  
  "A well of native English undefiled."
  
  To those acquainted with his admired prototypes, these Essays of the 
ingenious and highly gifted author have the same sort of charm and relish
 that Erasmus's Colloquies or a fine piece of modern Latin have to the classical
 scholar. Certainly, I do not know any borrowed pencil that has more power
 or felicity of execution than the one of which I have here been speaking
.
  It is as easy to write a gaudy style without ideas as it is to spread
 a pallet of showy colours or to smear in a flaunting transparency. "What
 do you read?" "Words, words, words."-- What is the matter? "Nothing, "it
 might be answered. The florid style is the reverse of the familiar. The 
last is employed as an unvarnished medium to convey ideas; the first is resorted
 to as a spangled veil to conceal the want of them. When there is nothing
 to be set down but words, it costs little to have them fine. Look through
 the dictionary and cull out a florilegium, rival the tulippomania. Rouge
 high enough, and never mind the natural complexion. The vulgar, who are 
not in the secret, will admire the look of preternatural health and vigour
; and the fashionable, who regard only appearances, will be delighted with
 the imposition. Keep to your sounding generalities, your tinkling phrases
, and all will be well. Swell out an unmeaning truism to a perfect tympany
 of style. A thought, a distinction is the rock on which all this brittle
 cargo of verbiage splits at once. Such writers have merely verbal imaginations
, that retain nothing but words. Or their puny thoughts have dragon-wings
, all green and gold. They soar far above the vulgar failing of the Sermo
 humi obrepens -- their most ordinary speech is never short of an hyperbole
, splendid, imposing, vague, incomprehensible, magniloquent, a cento of sounding
 common-places. If some of us, whose "ambition is more lowly, "pry a little
 too narrowly into nooks and corners to pick up a number of "unconsidered
 trifles," they never once direct their eyes or lift their hands to seize
 on any but the most gorgeous, tarnished, thread-bare, patchwork set of phrases
, the left-off finery of poetic extravagance, transmitted down through successive
 generations of barren pretenders. If they criticise actor and actresses,
 a huddled phantasmagoria of feathers, spangles, floods of light, and oceans
 of sounds float before their morbid sense, which they paint in the style
 of Ancient Pistol. Not a glimpse can you get of the merits of defects of
 the performers: they are hidden in a profusion of barbarous epithets and
 wilful rhodomontade. Our hypercritics are not thinking of these little fantoccini
 beings --
  
  
  "That strut and fret their hour upon the stage -- "
  
  but of tall phantoms of words, abstractions, genera and species, sweeping
 clauses, periods that unite the Poles, forced alliterations, astounding 
antitheses --
  
  "And on their pens Fustian sits plumed."
  
  If they describe kings and queens, it is an Eastern pageant. The Coronation
 at either House is nothing to it. We get at four repeated images, a curtain
, a throne, a sceptre, and a foot-stool. These are with them the wardrobe
 of a lofty imagination; and they turn their servile strains to servile uses
. Do we read a description of pictures? It is not a reflection of tones and
 hues which "nature's own sweet and cunning hand laid on, "put piles of precious
 stones, rubies, pearls, emeralds, Golconda's mines, and all the blazonry
 of art. Such persons are in fact besotted with words, and their brains are
 turned with the glittering but empty and sterile phantoms of things. Personifications
, capital letters, seas of sunbeams, visions of glory, shining inscriptions
 the figures of a transparency, Britannia with her shield, or Hope leaning
 on an anchor, make up their stock-in-trade. They may be considered hieroglyphical
 writers. Images stands out in their minds isolated and important merely 
in themselves, without any ground-work of feeling-- there is no context in
 their imaginations. Words affect them in the same way, by the mere sound
, that is, by their possible not by their actual application to the subject
 in hand. They are fascinated by first appearances, and have no sense of 
consequences. Nothing more is meant by them than meets the ear: they understand
 or feel nothing more than meet their eye. The web and texture of the universe
, and of the heart of man, is a mystery to them: they have no faculty that
 strikes a chord in unison with it. They cannot get beyond the daubings of
 fancy, the varnish of sentiment. Objects are not linked to feelings, words
 to things, but images revolve in splendid mockery, words represent themselves
 in their strange rhapsodies. The categories of such a mind are pride and
 ignorance -- pride in outside show, to which they sacrifice everything, 
and ignorance of the true worth and hidden structure both of words and things
. With a sovereign contempt for what is familiar and natural, they are the
 slaves of vulgar affectation -- of a routine of high-flown phrases. Scorning
 to imitate realities, they are unable to invent anything, to strike out 
one original idea. They are not copyists of nature, it is true; but they 
are the poorest of all plagiarists, the plagiarists of words. All is far-
fetched, dear bought, artificial, oriental in subject and allusion; all is
 mechanical, conventional, vapid, formal, pedantic in style and execution
. They startle and confound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reader by the remoteness
 and obscurity to their illustrations; they sooth the ear by the monotony
 of the same everlasting round of circuitous metaphors. They are the mock
-school in poetry and prose. They flounder about between fustian in expression
 and bathos in sentiment. They tantalize the fancy, but never reach the head
 nor touch the heart. Their Temple of Fame is like a shadow structure raised
 by Dulness to Vanity, or like Cowper's description of the Empress of Russia
's palace of ice, "as worthless as in show 'twas glittering" --
  
  "It smiled, and it was cold!"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NOTES:
  1 Hazlitt's "On Familiar Style" is to be found in Table Talk, Essays 
on Men and Manners (1822).
  
  2 (I have heard of such a thing as an author who makes it a rule never
 to admit a monosyllable into his vapid verse. Yet the charm and sweetness
 of Marlow's lines depended often on their being made up almost entirely 
of monosyllables.) The original footnote found in Keynes' colllection; I 
have, in turn, placed them in parentheses.

  附:
  
  这是网络上被当作“写作典范”的钱的英文,殊不知恰恰是被黑兹利特批评的糟糕英文的样本,卖弄学问、装腔作势,用词冷僻粗俗,使人联想到某些粗野、不快或狭隘的概念。
  
  錢鍾書的三封英文信件
  
  作者:林书武
  
      
        钱钟书是我国博通古今中外的大学问家、作家。学术巨著《管锥篇》博大精深;长篇小说《围城》脍炙人口。他还是《毛泽东选集》英译本定稿人。为了使读者进一步欣赏钱钟书的英语文采,现把钱钟书给林书武的三封英语信刊登出来,边加汉译,同时,做些必要的注解,以飨读者。
      
      第一封信
      My Dear Shu-Wu1,                  May 14
      
      Your letter gives me a joyful surprise2. Your English is astonsihingly good. This is not “flannel”or“butter”3 but my sincere opinion (my hand upon my heart!). The idea found from your version of Chairmans statement is, to say the least, quite unjust4. Perhaps your hand is recovering some of its old cunning momentarily lost through long lack of practice5. At any rate, it would be a pity-nay, a sin, a crime6-to let your7 English get rusty & become finally unserviceable.
       Yours in haste
      
      By a slip of pen, you wrote “allocation”instead of “Collocation”9.This is a mere peccadillo. Don’t let meticulousness about such trifles cramp your style.
      
      书武:
       看了来信,又惊又喜。你的英语之好,出人意外。这不是兜圈子的奉承话,而是真诚的意见(我手按在胸前发誓!)。你以前翻译主席文章的段落,我看了以后有些想法。现在看来,那些想法至少是很不公正的。你长期以来缺乏实践,一时失去的原有的灵巧手法,也许逐渐得到恢复。不管怎么样,让你的英语生锈,最终变得无法利用,那是件憾事——不,是罪过,是犯罪。
       钱钟书匆匆
       5月14日
       又及,由于笔误,你把collocation写成allocation.这只是一个小错。别把这些小事看得过重,变得谨小慎微,妨碍你写作方式的完善。
      
    注解:
      1、My Dear ……是英语书信的一种格式,并不非译出来不可。这里可译作:书武。林书武当时是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人员。1970年冬,下放河南息县劳动锻炼,在那段时间跟钱钟书有过一段交往。此信写于1971年5月。
      2、a joyful surprise: 又惊又喜。英语的短语,译成汉语时往往变成动词短语。
      3、flannel, 花言巧语。此信中用双引号有两处。第一处有“所谓的”的意思,注8为第二处,意指原词。
     4、这是一个复杂句,但并不难分析。要说的是:“to say the least”,是个插入语;英语句子常用插入语。例如:Your composition, to put it bluntly, is ill?written.你的作文,坦率地说,写得很不好。
      5、momentarily lost修饰cunning; through long lack of practice, 这里又是名词短语变作译文中动词短语的例子。
      6、sin和crime, 几乎是同义词。这里连用,旨在加强语气。?
      7、词底下划一横线,表强调之意。
      8、钱钟书的署名采用威妥玛氏拼音符号。猜想他以前已有这种用法。
      9、Co 底下加二道短横线,意为要注意。
      
      
      第二封信
      My Dear Lin1,                       May
      
      Excuse this belated reply to your very kind May Day greetings. Its almost iterally “a day after the fair”. What with fixing the mosquito net, queuing for sweets at the co-op store, fetching & distributing letters, & the thousand and one odds and ends which eat away ones time, the red letter day was over before I know where I was3. Well4, here go my best wishes in which my wife joins. Your letter makes me ashamed. I feel guilty like a swindler who has won your “gratitude”without doing anything to earn it. Your characteristic generosity has led you to overestimate the aids to study I gave. Yes, vocabulary is important. Pedagogues used to distinguish a pupils active or5 writing & speaking vocabulary.As you know, the latter is far more extensive than the former. How to turn the supinely passive into the nimbly active—that’s the big problem6. However, enough of shop talk. Tomorrow to the battle & more power to your elbow!7?
       Yours Sincerely,
      林:
       5月1日承蒙来信祝贺节日,迟复为歉。称之为“定期集市后的一天”,此语非虚。安蚊帐,在合作社小店排队买糖果,往邮局取信,回来分发,以及忙乎耗费时间的没完没了的琐事,不知不觉中纪念日已经过去了。在此,我和妻子向你致以最良好的祝愿。你的来信,使我感到惭愧。我像个骗子,没干什么就获得了你的感谢,感到内疚。我对你的学习,帮助甚少,你特有的忠厚,使你过高估计这种帮助。是的,词汇是重要的。教师通常把词汇分为积极的和消极的词汇,前者为写和说的词汇,后者为阅读的词汇。正如你所知道的,学生的词汇中,后者远比前者多得多。如何把呆板的消极词汇变成灵活的积极词汇,这是个大问题。但有关行内的议论,就说这么多吧。明天就要投入战斗了,加油干!
       钱钟书谨上               5月2日
      
    注解:
      1、此信写于1972年5月2日,距上封信近一年。
      2、Excuse my late arrival, 或Excuse me for coming late都可以说,但中国学生似乎更喜欢采用后一个句型。所以信中说Excuse this belated reply, 更显得新颖。
      3、这是一个复杂句。Thousand and one odds and ends, 极言琐事繁多。Red?letter day: 日历上节日、纪念日都是用红色字体印,故称。这个句子定是神来之笔,百读不厌。
      4、Well是个多义词。作为感叹词,也可以表达多种意思,不能一律译作、“嗳”、“嗯”、“啊”。这里信中用来改变话题。
      5、Or,除了常见的“或者”义之外,这里是“等于”、“即”的意思。
      6、How to ……是个话题,that是主话。这样的写法突出重点,又很生动。7、两句都是不完全句。前一个常用,如快下课时说,Enough for the time being(暂时就谈这么多), So much for today(今天就讲这么多)。后一个是口号式句,简洁有力。
      
      
      第三封信
      My Dear Lon1,
      
      I am deeply grateful, but I have smiting of conscience2. As you know, I have my own ration of sugar, & I must not deprive you of yours3. As to the tibits, a healthy young man has more need of them to stay his hunger4 between the meals--much more that and old man does. So I am returning them with heartfelt thanks--accompanied with a little token of esteem5. The latest No. of Broadsheet is worth glancing at.6
       Your thankfully
      林:
       很感谢你,但我深感不安。正如你知道的,白糖,我有自己的定量,我不应该取你的。至于那些精美的点心,健康的小伙子比老人更加迫切需要,以便在两顿饭之间充饥。所以我怀着衷心的谢意把糖和点心还给你,同时附上一些英文报纸杂志,聊表敬意。最近一期的Broadsheet(报纸)值得一看。
       钱钟书 谨上
      
    注解:
      1、这封信没署日期。大概写于1972年钱钟书杨绛离开河南明港,提前返回北京的几个月前。信中提到“白糖”、“点心”等话,指的是林书武为了感谢钱钟书赠送英语书报,对林书武学习上的指导,送给钱钟书的东西。
      2、smite和conscience搭配,是地道的英语,如:His conscience smote him. 他受到了良习的谴责。也可以说成:He had smiting of conscience.
      3、to deprive you of yours, 夺取你的东西,不能说成to deprive yours.同类动词还有一些,例如:rob, Those barking of a dog robbed me of my sleep. 狗吠了又吠,弄得我无法入睡。
      4、to stay ones hunger是地道的英语,学生往往想不到这种用法。充饥,不要说成to fill ones hunger, 要采用这里的说法。
      5、a little token of esteem, 当时钱钟书还送给林书武一些英文报纸杂志。
      6、to be worth 接动词的ing形式,表示值得做……,这里的is worth glancing at, 值得一看。注意:跟to be worthy的差别:to be worthy of something: 应该得到某事物;to be worthy to do sth.:应该做某物。
      
        总的来说,钱钟书这三封英语信,是珍贵的学习资料。除了其思想内容之外,单从英语写作技巧来说,就有许多值得学习的地方。以下仅提出两点。1、这三封信句法变化丰富,相邻的两句句型绝不相同。简单句,复杂句,定语从句,非完全句,等等,变化多端,多有神来之笔。钱钟书的英文信,富有灵气。2、用词特点之一是多用近义词,如flannel和butter; sin 和crime; 词的搭配很地道,如“充饥”,“值得一看”等等的英语表达式,都是不可更改的。

钱钟书神话的破灭

2005-1-11 星期二(Tuesday) 阴
  
  作者:沅湘

  外语篇
  
  在当代中国学术研究特别是中西比较研究方面有件花去甚至浪费掉莘莘学子许多
时间和精力的事情就是盲目强调外语学习的重要性。一门外语远远不够,必须精通五
六种外语才是大师,因为有座所谓的文化昆仑摆在世人眼前。这座俯视尘寰的高山就
是钱锺书先生。据说他精通英、法、意、德、拉丁、西班牙等多种语言,并且精通到
对所有这些语言文学全部贯通,烂熟于心。在从事比较文学研究之前本人从未怀疑这
一说法的正确性,之后却认为这说法不过是个编造的神话。
  
  首先让我们从哲学和科学调查的视角弄明白一个常识性的问题:语言不是一件死
的、靠关在书斋看书查字典就可以信手拈来随意运用的东西。与此完全相反,语言而
是活的、有生命力的东西。当你使用语言时,语言也同样在使用或者说影响着你,影
响你说话的口音,影响你遣词造句的方式和速度,影响你对他人或者说读者和整个客
观世界的看法和态度,甚至影响你的思维方式。而且这是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过程,往
往让你深受其影响仍茫然不知。这是从马克思到卡维尔(Cavell)等西方哲学家们早
已作出的结论。
  
  从教育学的角度来看,美国的幼儿教育学家们称语言对人的这种强大的反作用力
为语言的规范作用,因为它规范我们使用语言和思维的方式。美国是个多民族的移民
组成的国家,密苏里州某大学教育系对第一代来自外国的移民的幼年子女作长期追踪
观察后发现,上学之前的幼儿灵活掌握两种以上语言的表达思维的能力比上学后的儿
童要强,因为孩子们上学后经常受到某种主要语言的规范作用的影响。由于学校里一
般只有一种起规范作用的语言,于是这种语言被称作为主导语言。正因为主导语言的
规范作用,随着儿童的主导语言的阅读和理解能力增强,除非有专门和反复的干扰和
训练,他使用其它语言的能力就逐渐降低。既然连小孩子由于受主导语言的规范作用
的影响都不能用同等熟练的程度使用两种或多种语言(移民父母的语言和英语),一
个成年人如何能同时全部贯通、熟练掌握五六种语言文学?编造这类神话的人缺乏最
基本的科学态度和哲学常识。
  
  当然由于西欧语言之间的亲近关系,一个掌握了英文的人是可以借助英语双语(
英法、英意,英西等)字典或者其它英语双语书籍阅读多种其它语言的著作的;但这
和根据自己对多种不同语言的原文的理解用自己的话解释原文形成自己的看法是有巨
大区别的。
  如果只读《管锥篇》的正文,不看脚注和《管锥篇》第五卷,我们一定会被钱先
生能阅读理解多种不同语言著作的神奇能力彻底征服,因为他在《管锥篇》的正文中
大量引用了从古到今涉及西方人文学科和社会学科的拉丁文、德文、法文、意大利文
、和西班牙文的原文著作,在大部分情况下将它们翻译成中文,偶尔还用中文解释原
文的意思。不过如果阅读《管锥篇》前四卷的脚注和《管锥篇》第五卷,就会发现事
实并非如此。在许多情况下,钱先生是根据某些以英语为主的双语文库里的英文翻译
来阅读理解拉丁文和其它几种文字的著作的。
  
  例如,如果我们注意《管锥篇》里所引用的所有拉丁文的脚注,就会发现钱先生
自己也偶尔悄悄地承认他是借助哈佛大学出版社出版的Loeb古典文库(Loeb Classical
 Library)系列作品里的英文翻译来理解并解释古代希腊和拉丁文的著作的。顺便介
绍一下,该文库收集了西方古代在史诗、抒情诗、悲剧、喜剧、历史、游记、哲学、
演说、医学、数学、神学等方面的经典著作,并按原文和译文左右相互对照的方式排
版印刷。除此之外,美国还有其它双语文库。钱先生在《管锥篇》第五卷里提到的爱
丁堡双语文库(Edinburgh Bilingual Library)就是其中之一。这是美国德克萨斯
大学出版社在德州的首府奥斯汀从1971年开始发行的一套双语文库。文库的主要
目的是用英文翻译介绍当代西欧国家的文艺作品。该文库1971年出版的第一部双
语对照本就是由Graham Dunstan Martin编的Anthology of Contemporary French Poetry
(当代法国诗歌选)。钱先生在《管锥篇》里就引用过当代法语诗歌,不过他没直接
说明他引用的法语诗文的出处是否就是此类双语文库。《管锥篇》大概成书于上世纪
七十年代。这时候MLA, APA, Chicago等写作规范手册对如何在正文里引用英文翻译
已有以下规定:如果出处是非英文著作的英文翻译则引用英文翻译(If the English
 translation of a non-English work is used as the source, cite the English
 translation)。并且指出:使用别人的思想和文字并当作是自己的就是剽窃(Plagiarism
 is using another’s words and ideas and passing them as one’s own)。
  
  在《管锥篇》中钱先生不仅依靠英文翻译理解西方古希腊、罗马和中世纪的经典
著作,而且也依靠英文翻译理解现代德文、意大利文、法文、和西班牙文的名著和这
些语种的当代正统著作。有例为证:
  
  在[钱锺书,《管锥篇》(全五册),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二版,
以后正文里的页码均指这一版]第33-34页,正文里引用了德文原文诗句,但在第
35页的脚注却说明出处是The Penguin Book of German Verse.
  
  第465页,讨论中西对“正言若反” 有类似说法时,原文引用了德文,
  但脚注里给的出处却是(F. J. Warnke, European Metaphysical Poetry)
  
  第1053页,正文引用 Schlegel 的德文原文,但脚注却说明引自Eichner编的 Literary
 Notebooks
  
  第1471页,正文里引用达分齐的意大利原文,脚注却说明出处是英文的翻译: Leonardo
 da Vinci, The Notebooks, tr. E. McCurdy, I. 98. 同样在第615页也引用了
此书。
  
  第1439页,引用了但丁诗歌的意大利原文,也引用了西班牙诗歌原文,还引用了
法语诗歌原文,但是在脚注里却说明出处是
  a. Eleanor L Turnbull, Ten Centuries of Spanish Poetry
  b. Three Centuries of French Verse.
  
  由此可见,钱先生不过是利用英文翻译阅读理解其他语言的著作的。
  
  下面是从《管锥篇》前四卷的脚注和《管锥篇》第五卷里找出的一个简短的书单
,以进一步说明钱先生的确是通过英文理解法语、德语、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的学
术著作的:
  
  The Lyric Poetry of the Italian Renaissance
  H. Hatzfeld, Trends and Styles in 20th Century French Literature,
  C. Speroni, Wit and Wisdom of the Italian Renaissance.
  Italo Calvino, Italian Folktales, tr. G Martin,
  Robert Clements, Michelangelo’s Theory of Art

  Spanish Mysticism
  The Novels of the German Romantics
  The Oxford book of German Verse.
  The French Renaissance in England
  Britain in Medixxxx French Literature
  
  以上例子说明所谓钱先生精通多种外语和相关学术是不符合事实的,不过是闭着
眼睛瞎吹牛而已。物质生产方面的胡夸所造成的灾难是急显急报的,文化生产方面的
胡夸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呢?这两者之间有无必然联系?
  
  当然也不能说《管锥篇》里作比较研究的方法一无是处。其实《管锥篇》告诉我
们,对使用中文进行比较研究的学者而言,认真学好英语之后利用西欧语言间的血缘
关系,走点捷径,依靠英文翻译就可以做好中西比较研究了,不必死记硬背其它外语
。钱先生多年前就发现了这一窍门,只是没有明说罢了。不过就这么东扯葫芦西扯叶
仅罗列表象做比较研究能否提出问题解决问题则是白菜萝卜各喜各爱的事情了。不然
为什么当许多人欢呼皇帝身穿漂亮的新衣时也有少数人会说:天哪,他什么也没穿!
  
  最后有个建议:如果连大师都要靠查字典读双语书籍理解除中文和英文之外的其
它语种的学术著作,普通人企图靠死记硬背精通两种或者更多种外语岂不是浪费精力
?盲目强调学习多种外语的重要性,只会不必要地浪费精力和时间。还是先学好自己
的母语和英文较为实际。不管你喜欢不喜欢英文,这是事实,因为当今只有英文才是
强势语言,才有许多以英文为主的多学科的双语文库。

关于钱钟书胡乱引用莎士比亚

钱钟书在《谈教训》(《写在人生边上》, 一九四一年
    初版, 一九八三年修订重印)中引用莎士比亚Hamlet里
    的一句话:
    
    "依照莎士比亚戏里王子汉姆雷德(Hamlet)骂他
    未婚妻的话,女子化妆打扮,也是爱面子而不要脸
    (God has given thou one face, but you make
    yourself another)。"
    
    (顺便说一句, Ophelia根本就不是Hamlet的
    "未婚妻"。把Ophelia说成是Hamlet的未婚妻,
    说明钱钟书根本就没有看懂莎士比亚的Hamlet。)
    
    正确的引文如下:
    
    "God hath given you one face, and you make
    yourselves another."
    
    这句引文历来如此, 毫无疑问。作为一个学者,
    在文章中引用他人的话, 尤其是莎士比亚的,
    必须准确无误, 这是最起码的要求。
    
    但钱钟书连莎士比亚都引错了(把"and"错成"but",
    把"yourselves"错成"yourself", 不可能是印错),
    这样的漫不经心, 他会是一个严谨的学者吗?
    
    有些人狂吹钱钟书记忆力如何惊人, 但他连这么
    短短的一句话都错成这样, 记忆力也够惊人的了。
    
    还有些人狂吹钱钟书的英语好得超过任何一位
    哈佛大学语言学教授(请见上面的《钱钟书文集》),
    但他竟然连thou是主格不是宾格都搞不清楚, 而且
    前面用thou后面用you和yourself, 对英语这样的麻木
    不仁, 哈佛大学任何一位语言学教授都会自叹不如了。
    
    一叶知秋, 谎言往往在这些细节上暴露无遗。
    
    The link:
    
    钱钟书: 《谈教训》

《管锥编》开头便错

 作者:公子镔 提交日期:2009-02-03 22:48
  1. 《管锥编》第一册第 1-7 页:
  
  《周易正义》
  一 论易之三名
  
  p. 7. 中世紀哲人(St Augustine)謂“不變而使一切變”(Immutabilis, mutans
 omnia).
  
  Confessions, I, iv, “Loeb”, I, 8.
  
  第五册《管锥编》增订
  
  pp. 1 — 2. 7頁. 聖奧古斯丁語, 可參觀亞理士多德所謂上帝有“不動之動”
 (an activity of immobility — Nicom. Eth., Bk VII, ch.14, Basic Works of
 Aristotle, Random House, 1058). 後世基督教頌神詩, 亦或言“不動尊”(der Unbewegliche
), “萬物運行而彼寧靜”(Es regt sich alles zwar, doch er bleibt unbewegt
 — Daniel von Czepko, Sexcenta monodistiche Sapientum, in M. Wehrli, Deutsche
 Barocklyrik, 3. Aufl., 170). 十九世紀端士名小說《綠衣亨利》卷三
首章純發議論, 以天運通之藝事, 標“動中之靜”(die Ruhe in der Bewegung)爲究
竟義, 初非新諦, 而取譬詼詭: “上帝寂然若伏鼠, 宇宙拱而運旋” (Gott hält sich mäuschenstill, darum bewegt sich die Welt um ihn — G. Keiller
, Der grüne Heinrich, III.1, Sämtl. Werke, Aufbau, IV, 374). 擬上帝
於鼷鼠, 正如《聖經》擬上帝於“竊賊”(參觀1017頁)
  
  分析:
  
  钱钟书首先讨论“易”之三名:变易、不易、简易,即同名异义。又云:语出双
关,文蕴两意,乃诙谐之惯事,固词章所优为,义理亦有之。(第 4 页)
  
  我们来看看钱钟书思维是如何之混乱的。
  
  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古希腊哲学为“神话”,其实这里的“神话”指哲学,“神学
家”指哲学家,故亚里士多德把研究这些神话的先贤称为“神学家”。
  
  “如果除了自然本体外不存在其他的本体,那么自然科学就是首要的科学;但如
果还存在着不动的本体,那么关于它们的科学就是更重要的,就是第一哲学。”
  ——《形而上学》第 6 卷,第 1 章
  
  亚里士多德把物学称为“第二哲学”,学者克来孟解释“第一哲学”为“超物学”,
因《易经•系辞》:“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故“超物学”
被翻译为“形而上学”。
  
  亚里士多德经常使用希腊语的“神”,“神圣”,仅仅是出于遵循古希腊的传统:
  
  “因为有些物体与我们周围的物体分离,并且远离下方的世界,所以其本性更值
得尊重”
   “我们必须认为天体的行为与动植物的行为一模一样”。
  ——亚里士多德《论天》
  
  亚里士多德在《物理学》卷八证明了:“必然有一个自身不被别的事物推动的第
一推动者” ,即 an unmoved mover(不动之动者),不动之动者处在宇宙之外。
  
  [
  亚里士多德《物理学》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2004 年,北京
  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吴寿彭译,商务印书馆,1983 年,北京
  Jonathan Barnes, Aristotl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London 1982。
  ]
  
  亚里士多德所说的“神学”,是天文学的一个分支,即天文学的哲学。完全不是
宗教意义的神学。即使作品《论灵魂》,也是从经验角度,而非神学思辨角度讨论。

   还有,上帝该词在中国古代是天帝的意思。《易•豫》:“先王以作乐
崇德,殷荐之上帝,以配祖考”,基督教借用该词翻译 God,而天主教译作“天主”。
  
  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的“不动”,完全不是奥古斯丁的不动,更不是周易的不
易与变易。钱钟书仅仅用字面意思将《周易》、奥古斯丁、亚里士多德等等扯在一起
,是相当荒谬的。

 作者:公子镔 提交日期:2009-02-03 23:08
  如果我有闲暇,会一一证明:
  
  《围城》:中学生作文;
  《谈艺录》:不够《人间词话》的一个注脚;
  《管锥编》:类似于丹论语心得的古今名著中学生读后感。

 作者:公子镔 提交日期:2009-02-03 23:17
  从钱钟书本人的简历来看,其没有受过完整和系统的学术训练,没有进行过系统
的学术研究。

  
  一、1944—1946年 三十四—三十六岁
    写作《围城》。其时困顿于上海沦陷区时期的经历和情绪,对《围城》题旨
和书名的确定有重要的影响。
    1946年,短篇小说集《人兽鬼》由开明书店出版。
  1947年,长篇小说《围城》由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出版,1948年再版, 1949年三
版。是“晨光文学丛书”之一。《谈艺录》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1949年再版而止。
是“开明文史丛刊”之一。
  
  这意味着他在人生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写小说;
  
  二、1949—1953年 三十九—四十三岁
    任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并负责外文研究所事宜。1953年院系调整,清华改
为工科大学,文科部分并入北京大学。钱锺书摆脱教务,在文学研究所工作,实际干
的是《毛泽东选集》英译的定稿工作。极少发表作品,以静静读书为主。五十年代末
成立《毛泽东诗词》英译本定稿小组。袁水伯任组长,乔冠华、钱锺书、叶君健任组
员。小组的工作至文化大革命爆发暂时中断。
  
  这意味着他人生的盛年做翻译。
  
  上面说的问题,对于哲学系本科生而言,仅仅属于基础知识,以上可知,《管锥
编》创作于文革前后,且不说钱钟书是否有能力去解读东西方古典作品,当时要获得
这些古典作品参考资料都相当困难,就这样,钱钟书到了古罗马哲学家奥勒留所称的
“老年性昏聩”的年龄,突然有本事对中国最艰深的十本古典作品做“大师级”的研
究,并随心所欲引用西方亚里士多德等人的思想进行研究?
  
  事实应该是:
  
  《围城》是一部中学生作文水平的小说;
  《谈艺录》的价值不可能超过王国维《人间词话》;
  《管锥编》充其量是类似于丹论语心得的个人读书笔记。
  
作者:公子镔 提交日期:2009-02-03 23:29
  钱钟书不懂古希腊文拉丁文是比较肯定的,即使德文法文,也主要从英文转读转
译的。资深翻译都知道做到这一点非常容易。法文德文看样子我估计不会超过如今大
学法文德文专业的学生。
  
  跟钱钟书同行的,在中国学术界具有一定影响力,对钱钟书做过消极或否定评价
的专业人士有:
  
  李泽厚、杨宪益、王以铸、聂绀弩。
  
  李泽厚:
  
  “联网出现以后钱钟书的学问(意义)就减半了。比如说一个杯子,钱钟书能从古
罗马时期一直讲到现在,但现在上网搜索“杯子”,钱钟书说的,有很多在电脑里可
能就……”
  
  据李泽厚说他自己在社科院时钱钟书对他很好,因此不好意思说钱钟书的坏话。

  
  李泽厚,著名哲学家,湖南长沙人,生于1930年6月,1954毕业于北京
大学哲学系,现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巴黎国际哲学院院士、美国科
罗拉多学院荣誉人文学博士。
  
  杨宪益小传:
  
  杨宪益 (1914─ )安徽泗县人。其自传体《漏船载酒忆当年》上说自己出生于
1915年1月10日,阴历1914年11月27日。1934 年在天津英国教会学校新学书院毕业后
到英国牛津大学莫顿学院研究古希腊罗马文学、中古法国文学及英国文学。抗日战争
时与吕叔湘、 向达等友人在伦敦华侨中作救亡工作, 出版中文报纸。1940年回国任
重庆大学副教授。1941至1942年任贵州贵阳师范学院英语系主任,1942年至1943年任
成都光华大学英文教授,1943年后在重庆北碚及南京任编译馆编纂,1947年把在重庆
北碚时所写的文史考证文章编辑成一个集子,由卢前(冀野)起名为《零墨新笺》,
是为“新中华丛书”的一种。后来在解放期间又写了一些,于1949年解放后把后写的
这部分编成一集,自费印了100册,名为《零墨续笺》。在1983年6月三联出版社将《
零墨新笺》和《零墨续笺》合起来出了一本书,名为《译余偶拾》印刷9500册。1953
年调任北京外文出版社翻译专家,曾与夫人戴乃迭(英籍中国文化学者)合作翻译中
国古典小说《魏晋南北朝小说选》、《唐代传奇选》、《宋明平话小说选》、《聊斋
选》、全本《儒林外史》、全本《红楼梦》等,均先后由北京外文出版社出版。六十
年代初,杨宪益和戴乃迭夫妇开始翻译《红楼梦》,其间曾一度中断,最后于1974年
完成,于1978~1980年由外文出版社分三卷出版,译文书名为“A Dream of Red Mansions
”。 上述各种译本在国外皆获得好评,并有广泛影响。1993年在香港大学获得名誉
博士学位。

  写有英文自传体《白虎星照命》,意大利文译本书名为《从富家少爷到党员同志
》,中文译名《漏船载酒忆当年》,于2001年4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作为“百年人
生丛书”出版,薛鸿时译,印刷10000册。
  其他著作还有《银翘集》
  《译余偶拾》于2006年5月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再版印刷6000册。
  
  
  王以铸,翻译家。天津人。北京大学肄业。曾任天津南开中学、哈尔滨外国语专
门学校教师。建国后,历任总署编译局编辑、人民出版社编审、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
理事。译有〔古希腊〕希罗多德《历史》,〔古罗马〕塔西佗《编年史》,〔苏〕阿
甫基耶夫《古代东方史》、科瓦略夫《古代罗马史》。
  
  聂绀弩  
  
  现代诗人、散文家。曾用笔名耳耶、二鸦、箫今度等。1903出生于湖北京山县城
关镇。
  
    1923年在缅甸仰光《觉民日报》、《缅甸晨报》当编辑时,读到“五四”时
期在北京出版的《新青年》,深受影响。1924年考入广州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
)第2期,参加过国共合作的第一次东征。20年代中期,曾去苏联,入莫斯科中山大学,
1927年回国。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在上海加入中国左翼作家联盟。30年代中期
,先后编辑《中华日报》副刊《动向》和杂志《海燕》。这时,他以短小精悍、犀利
泼辣的杂文,引起读者注意。抗日战争时期,聂绀弩在桂林与夏衍、宋云彬、 孟超、
 秦似编辑杂文刊物《野草》。“皖南事变”后不久,他在《野草》上发表了《韩康的
药店》,从诙谐中体现讥刺,回击了国民党掀起的反共逆流,在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
杂文集《历史的奥秘》、《蛇与塔》,都是作为《野草丛书》出版的。前者杂论社会
现象,后者评说妇女问题。后来又以二者为基础,编为《二鸦杂文》出版。解放战争
时期,他的散文集《沉吟》和杂文集《血书》出版。《沉吟》通过人物记述表现了广
阔的社会生活;《血书》是对黑暗现实的针砭、挞伐,并热情歌颂了中国共产党中央
公布的土地改革文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聂绀弩在香港办报期间,仍以杂文为
武器,批判各种怪现状、怪议论,宣传新中国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聂绀弩在杂文
写作上,有意学习鲁迅的笔法,但又形成自己的风格:行文恣肆,用笔酣畅,反复驳
难,淋漓尽致,在雄辩中时时显出俏皮。他的作品多已收录于《聂绀弩杂文选》(1955
)、《聂绀弩杂文集》(1981)、《聂绀弩散文》(1981)。
    
  聂绀弩历任中国作家协会理事,香港《文汇报》总主笔,人民文学出版社副总编
辑等职。